[春牧]春雪(一)
雪花降落在春日和暖的陽光裡。
於半空，漸漸地，慢慢的，默默被分解蒸發，化成輕煙，徹底消散。
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的，春雪。
就像我，和你。
1.雨天
下午的雷陣雨來得突然而然，春夏交界之間令人煩悶的雨總是叫人措手不及，窗外被一片模糊的水幕掩蓋，令遠景都看不真切。
營業部依舊處於忙碌中，工作的步伐不會因一場雨而停止，埋首於文件堆與螢光幕前的牧凌太瞄了瞄窗戶的方向，心想還好出門有看天氣預報，公事包裡早已準備好雨傘。
待回沒有客戶需要看房的話，做好手上的工作就可以下班了。
今晚吃什麼好呢。
腦海閃過一個念頭，自己最得意的料理，卻又立即被否決掉。
好久沒煮過了，現在煮起來恐怕也不會再覺得好吃了吧。
「我歸來了！」
空氣中的濕度似乎被突然提高，坐在身旁的同事們紛紛離開座位前往聲音發出的方向，只見剛推開門身上還是三文治人狀態的春田創一，頭髮和襯衫大概都被雨淋濕了，一副怪可憐的模樣卻露出笨笨的溫暖笑容，對自己被雨淋濕這件事絲毫都不在意。
他是笨蛋嗎？
牧敲鍵盤的指尖力度變大了，卻仍然不動。
其他同事早已經慌張的向他遞上手帕毛巾，麻呂甚至摟著他的肩膀大呼小叫。
「春田你先把衣服和頭髮抹乾吧，這樣下去會感冒的！」
「謝謝你喔宮島小姐，但我不會因為這點小雨就感冒的啦。」
春田說完這句話後就打了個噴嚏，沒人發現敲鍵盤的聲音停止了一秒。
「幸好主任和部長不在，不然就要世界末日了，畢竟現在部長多著緊你啊，哈哈哈哈！」
「哈哈哈舞香姐我沒事喔你可以不用管我的。」
辦公室充斥著笑聲，敲鍵盤的手指動作卻不自覺的變快。
「春田前輩你怎麼了？！什麼事看不開啊需要我開解你嗎？難道你又被甩了？」
麻呂一句無心的玩笑話剛落，室內卻倏忽陷入了一陣難堪的沈默。
鴉雀無聲。
直至舞香姐魔性的笑打破僵局並用手肘撞開了麻呂後，埋首於毛巾的春田才又抬起頭來乾笑了兩聲。
「有點冷，我先去倒杯熱茶。」
感覺到逐漸走近的身影，去到自己背後的茶水間停了下來。
充斥著耳畔的除了開水的聲音，還有心跳。
對。即使到了現在，竟然，還會心跳加速呢。
敲鍵盤的手懸在半空，所有人包括他都沒有察覺到顫慄。
「…請小心保重，春田前輩。」
「啊。謝謝，我沒事的。」
很好，保持跟平日一樣的聲線，沒有差別的自然微笑，不洩露一絲任何過於多餘的感情。
沒有交集的平行線，你和我也是。
下班的時候雨似乎還沒停，綿綿密密淅瀝淅瀝的替地上水窪劃過道道漣漪。
繁忙過後的營業部人去樓空，牧每天幾乎都是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的人。他安靜地站起來，一步一步向前，直到此刻他才敢於黑暗中凝視著這個每天都跟自己打照面的座位，吉祥物小天空貼紙恐怕早已經被他看過千百遍了吧。
畢竟表情能掩飾，嘴巴能說謊，卻唯獨眼神並不會說謊。
然而對於現在的牧，所能做到的，也就只有這樣而已。
所以被雨囚禁的他的背影出現眼前，亦肯定只是生活中一個小小的意外。
不要緊，像平時一樣就可以了，走過他的身邊，輕輕跟他道別，迴避他投來的炯炯目光，忍耐住洶湧而出的渴望與恐懼，撐起傘離開就好。只是很簡單的動作，過往的幾個月他都不斷在催眠自己，只需要把一切隱藏，彷彿過去種種從沒發生。
沒有同居過，亦不曾戀愛過，只是一場夢。
現在只是夢醒了。
然而為何要讓呼吸平靜都難以做到，手會如此不自覺的顫抖，只能插在褲袋裡。
明明什麼都不復存在。
「春田前輩，今天辛苦了。」
聲音並沒有異樣，很好，這下只要撐傘離開就可以了，能夠做到的。
手臂的西裝布料擦拭過的瞬間，心臟砰砰地響動，身旁的春田卻倏忽開口。
「那個啊……牧，」刻意迴避著臉龐的他看不見春田此時的表情，只能夠聽到混和在雨聲中的有點低沈的聲音，吸了吸鼻子「沒什麼，就是…可以和我一起撐傘嗎？到前面那個公車站就好。」
心跳蓋過了雨聲，震盪著耳際直到深處，拿著雨傘的手連同離開的步伐皆停止了動作。
不可以看他的臉。
不可以答應他。
不可以…
「牧？」
那聲呼喚，他曾經聽過多少次，快樂的、焦急的、得意的、痛苦的。
咬著的唇感覺到痛楚，將他快要崩塌的理智挽回來。
這對他而言是個非常誘惑的提議，撐著同一把傘肩並肩地走在雨中，僅僅只有兩個人共享溫存的世界，他曾經多麼渴望可以試一次，儘管只是幻想也好。
畢竟夢是如此短暫，他們甚至還沒試過一起撐傘回家，回那個曾經共同生活過的家。
過去甚至現在他仍渴求無比的願望，如今卻變成痛苦的來源。
「春田前輩沒帶傘嗎？我把我的借給你好了。」牧露出禮貌的微笑，把屬於自己的雨傘放到春田的手心，觸碰到肌膚的片刻卻立即把手收回來。
「咦？那…那你呢？」
「我在辦公室還有後備雨傘，你不用擔心我，先回去吧。」牧轉身離開，幾乎不給自己留一秒鐘的猶豫，離開那道身影，離開那個地方。
彷彿戰敗的俘虜似地，落荒而逃。
牧的確有後備雨傘，所以當折返回去之後他也鬆了一口氣，以為這次自己終於能完結煎熬的一天，結果升降機打開門的剎那，他又想舉腳逃跑，然而又能逃到哪裡去。
那道熟悉的身影還未離去，但他身邊卻多了一個人。
他撫摸著他的背噓寒問暖，他對他露出笑容，然後他和他一起共撐著傘消失於雨中，回去他們的家。
沒有我，你也能過得很好。
牧自嘲似的笑了。
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。
沒關係，就像平時一樣下班回家，煮點東西，洗澡睡覺，明天繼續上班。
日復一日，生活還是要繼續的，時間不會因為任何事而停止轉動，誰人都一樣。
所有東西總有天都能成為過去，有些人注定只能變成曾經。
他都明白。
雨絲拍打著透明的傘，滴答滴答地響，隔著一片朦朧雨幕的公車站還能隱約看到他倆的身影，步伐急遽寂靜的離開。現在走過去又能做什麼呢？難道還能夠像天台那次卯足了勁地去為了他抗爭到底嗎？
不能。
因為是你先放開了他的手。
是你把他，推給了別人，然後逃之夭夭。
是你先放棄的。
視線倏忽變得模糊，連眼前的雨點都看不清，在快要從眼框落下的瞬間，將頭上的雨傘收起。
雨點落到臉龐，落到淋濕的髮際，落到變紅的眼睛，落到心裡。
那個熟悉的身影旁邊曾經是他的位置。
那把撒嬌的聲音曾經呼喚是他的名字。
那雙溫暖的手曾經用力地摟抱他不放手。
嘴唇曾經親吻過，臉頰曾經觸摸過，片段曾經存在過。
怎可能當作沒發生。
心臟因他的接近而跳動，都是真實的。
可這一切現在已成往昔，變成終將過去的回憶，愛只好永遠埋葬於心底。
流淌在臉頰的雨如此滾燙，嘴裡盡是雨水咸咸的味道，他閉上眼睛，獨自無聲地任大雨滂沱。
吶，要是雨停了，還會出現彩虹嗎。
TBC
是唐揚炸雞與蜜柑果凍系列的前日談。
時間線集中於劇版1-7及空白的一年，所以嘛…虐為主（喂）
甜久了有點悶，我覺得那一年可以補充（開虐）的東西太多了，不能錯過，在病中完成了！
ＯＬ２季要來了耶！！高興～希望全員續投～全員續投~全員續投~
